“楚潇。”祝小拾微颤的语声在几步外响起。
楚潇回过头,看见她站在打开的衣柜前:“它……它把它的小书包拿走了。”祝小拾带着惶恐看向他,“那里面是它自己带的口粮。”
如果方才的场景还意味着貔貅有想自己出去静静的可能,眼下的发现则无疑昭示着它离家出走的事实了。
楚潇瞳孔骤缩,战栗着呼出一息,旋即夺门而出:“大哥!三弟!都出来……!把九弟也招来!”
三分钟后,雪色斑驳的世界屋脊上,九缕黑影腾入夜空,小的犹如绸带盘旋而过,大的则似一片巨大的阴云,横截过天地之间。
幼年神兽的嗅觉是格外灵的,方才在浑浑噩噩中早已蹿下了山,又时蹿时走地往西移动了几公里的貔貅因嗅到熟悉的味道而怔然停住,可它四处看看,又看不到人影。
“貅,貅貅……”貔貅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眼泪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土地上,很快结成一个个小冰点。
它不是龙的孩子,龙的第九子不是它,八哥写的书里都没它……
貔貅耷拉着脑袋,抽抽噎噎地拖动着脚步,心里填着满当当的难过。
与它相隔三四公里的公路上,祝小拾开着花了两万块钱跟珠峰大本营的其他游客强“借”来的山地车,边猛踩油门边打电话:“喂?师父?听得见吗?”
她等了一会儿,那边苍老而带醉意的声音才响起来:“啊——?十丫头啊——?”
祝小拾急问:“您现在还在拉萨吗!给我个地址我去见您!”
“啊——?你来西藏啦?”师父迷迷瞪瞪地咂了咂嘴,“为师涤荡心灵呢,你玩你的,不用来看我了。”
生怕他就此挂机的祝小拾赶紧喊:“我有急事!!!等我说完您再涤荡心灵!!!”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
“你得罪喇嘛了……?”
什么鬼。
祝小拾无语了一瞬,深呼吸解释:“貔貅——招财进宝的那个貔貅,在珠峰这片儿离家出走了!它还是个幼年神兽,之前在北京偷文物吃来着,不赶紧找到不是它出事就是文物出事!它的九个哥哥都急疯了,我需要您在西藏的人脉帮忙啊师父!”
那头又是一阵安静。
“师父?师父!”祝小拾还以为师父在这会儿醉得睡过去了,急得直喊,却听那边的声音陡然镇静,尽扫醉意:“拉萨,仓央嘉措,东南。你琢磨着来找我吧。”
祝小拾:“什么……”打什么哑谜啊!!!
“我只能说这么多。”师父的声音倏然压低了许多,“最近有几个老外总在附近转悠,监听器我也发现两个了。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算计,你来的时候小心。”
感慨过社会风气之后,祝小拾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间。
楚潇所住的24楼是行政套间专用的楼层,酒店出于安全考虑,到达这些楼层必须刷房卡。祝小拾走进电梯刷卡的时候疑惑了一瞬,心说酒店都这么担心客人的安全问题,身为“客人”本人的楚潇随手就把房卡给她,是不是心太大了点?!
但半秒之后她就给了自己答案——他是睚眦他怕谁啊!
走出电梯,祝小拾看看指示牌,往2416去。另一间电梯则停在了19楼,里面两个队员捶着墙冲耳麦喊:“上校,跟丢了!咱们的房卡只能上普通房间的楼层——我现在赞同迪恩中校提出的增加特殊任务财政预算的提议!”
“……知道了。”宴会厅旁的休息间里,克雷尔放下藏着耳麦的衣领,理了理衣衫,回到大厅。
楚潇刚好走进大门,克雷尔微笑着走过去:“楚总,久仰。”
楚潇侧首,来人并不陌生的面容令他呼吸一屏。
克雷尔彷如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动,笑意不减地继续走向他:“您好,我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秘书处干事,最近来中国研究非遗项目。”他绅士地颔了颔首,“听说楚总对中国传统技艺的发展很是重视,我的上级希望我来见见楚总。”
楚潇维持着笑意听完他的话,平淡道:“我只是随意给自己找点爱好而已,无意和联合国这样高级别的国际组织合作。”
他说着,又上前了半步,声音转而压低:“在国博的时候是我给贵部面子,希望贵部也不要找我的麻烦。”
克雷尔的眉梢微微一跳。
“阁下功夫不错,但你们妖务部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程度……实在令人无奈。”楚潇的话语里透出明显到嘲讽,脚下那半步退回去,音量转而变得正常且语气轻松,“楼上还有美人儿在等我,先不奉陪了,告辞。”
楚潇说罢便与他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地走向宴会厅门口,一股不加掩饰的冷峻令克雷尔眸光微凛。
耳机里传出迪恩的声音:“我的天,他在兽化的时候看见的你,现在居然还记得?”
声音顿了顿又续上:“还有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信心说我们比一多半中国人都了解中国文化!”
“意思是——”克雷尔凝睇着楚潇已走出数米远的背影,一咬牙,“我们低估上古瑞兽的智商了。”
两分钟后,酒店24层的一道房门打开两秒又旋即阖上。门锁关合的咔嗒声令正站在窗前缓神的祝小拾霍然回头,又在短暂的一滞后缓出嫣然笑意:“楚总。”
楚潇站定脚步,看看她:“貔貅呢?”
祝小拾悚然一惊。
屋中死寂,只有充满惧意和警惕的极缓的呼吸声还存在着。
楚潇一步步踱向她:“你妖务部的同事看起来不打算上来帮你。看在你是华夏大地的一员的份上,我给你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他缓了一息,慢慢抬起的手掌在祝小拾满是心惊的注视中一点点化成铜色鳞爪,钢刀般的利甲铛地弹出:“把貔貅给我,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