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动

    　　曾有伟人发表过如下豪言壮语：

    生活在世界历史中的人

    难道他应该把自己顾怜，哪怕只是瞬间？

    谁锲而不舍把目光盯住时代

    他才可以议论，才配写出诗篇。

    激情之光燃起的时候，总将增加人的深惭，孤独和苦痛。激情固然能让血液燃烧，赠给人叛逆的快感，但在尖如锥、利如刃、冷如冰的目光中，短暂的温暖终将被长久地冷却，一时的快感终将担负长久的痛苦。于是，任何激情，只能沉默，只能压抑。

    因而在辗转难眠的夜晚，激情只有在黑暗里燃烧，灵魂只有在黑暗中呐喊。然而这全部见不得光，因此，虽然做了宣泄的努力，反而更增压抑的痛苦。

    “忍”心上悬着的一把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滴血。

    我的生命降临的时候，就耳濡目染，深受教诲。严父慈母，伯父叔母，比我年长的哥哥，比我年幼的妹妹，或是要挟，多是诱哄：这是好的，要向之学习；这是坏的，敢和他缠，你就找死。我当时无知，只能睁着一双幼稚的眼睛，向着好的哈腰，向着坏的惊悚。

    年稍长时，学校里的老师，书中的圣哲，或是诱骗，多是要挟：这是美的，须卖心学习，牢记于心。最好是让它在心里发芽、开花、结果，才能根深蒂固；这，是丑的，须坚决摒弃，如果你心里已有它们的阴影，须借“好”的阳光来驱逐它们。总之要做得干净利落，彻彻底底。我懵懵懂懂，耳朵听得清楚，眼睛看得切实，心里却瞢瞢然。因为我似乎看到美中的丑，丑中的真，恶中的善，善中的伪。真假、善恶、美丑，形形色色地在我的眼中，混淆视听，让我分不清它们的轮廓。

    如今，我确切地体会到或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还有一样中立的以前并未发现的东西，便是什么是庸碌。在生活中，在书本中，不枉我读瞎了眼睛，却点亮了心灯。现在，我明白：“小人”中亦有真英雄“好汉”中亦有伪君子。

    然而即使我已拧亮了心灯，我却并非坦然。在尖如锥、利如刃、冷如冰的目光中，我不得不压抑。我不敢违公意，激公愤，我于是孤独，我于是痛苦。我对着英雄的呐喊感到深深的惭愧，我的眼睛满是屈辱的泪水。

    有人又对我嚷，这，是真的。这，是假的

    山雨欲来，风先达之；雏凤欲鸣——你如果曾看见那丝藏在我嘴唇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