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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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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学校后,我骑着车往回家的路上。

    小诗日记里详细的内容,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得,她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好希望能再看到过去的阿擎。”

    最后一篇日记,是小诗跑到阳明山前所写的。那句话,应该算是她的遗言吧。

    当时的小诗,应该是想自已找回过去的那个我吧。

    那一天,我彻底的卸下一身坚强的防备。

    在伯母离开后,我摊坐在地上,无力的哭着。为了三年来的荒唐落泪,为了小诗的眼泪而落泪。

    原来,小诗一直在我的身边用眼泪关心着我,担心着我。

    操场聚众那一天,她为我落下了第一次眼泪。

    之后的日子里,我海参加一次集体械斗,她就为我落下一滴泪。我每顶撞一次师长,她也会为我落下一滴泪。

    我的每一次过错,都会化成她的一滴泪。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小诗就是如此,一个水做成的女人。

    她总是会将情感化成泪水,无论喜怒哀乐,只要情绪达到一个程度,她就会流泪。

    她为我流的泪,是悲伤的眼泪。悲伤于我的改变,悲伤于我那不羁年少的生活。

    ‘看了小诗的日记后,我再度将自己封锁起来,不见任何人。

    每天都看日记,反覆的看着,看着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看着那些我带给小诗的伤痛。

    直到一天,爸爸来敲我的房门,同时,也敲开了我的心门。

    当门的那一头传来“扣扣扣”的声响时,起初我并不想去理会,因为我想应该是妈妈要求我去上学的催促。

    我有多久没到学校了?两、三天?两、三个礼拜?或者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我不清楚有多久,时间对我来说,在小诗离开的那一刻起,仿佛就已经停止。

    已经停止的时间,还能够计量吗?

    妈妈似乎有着十分的毅力,敲了一回,我没有回应后,她又敲了好几回,直到我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我不去学校!你不用敲了!”

    “阿擎,是我,爸爸。”门的那一头,传来爸爸温和的声音。

    在别人的家庭里,爸爸代表的是威严,妈妈代表的是慈爱。在我家,刚好相反。手持教鞭的是妈妈,好言相劝的变成了爸爸。

    我慢慢的从床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上的栓子,转身走回床上。

    爸爸进门后,看了看房内凌乱的景象,微皱了皱眉头,便拉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以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去学校。”爸爸开门见山的问,八成是妈妈叫他来的。

    我沉默,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慢慢的把头低下。

    “不怀念你的那些兄弟?”爸爸带着笑意问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因为感到意外而慢慢抬起头。

    “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们。”我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般,低声说着。

    “为什么?”

    “如果没认识他们,小诗可能就不会死了吧。”我说。

    在我说完后,爸爸脸上挂着凝重的神情,沉默的看着我。而我,也是沉默的低着头,不发一语。

    沉默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点声响都没有。

    直到爸爸发出了叹息,才划破房间里的沉默。

    “你想到高雄读书吗?”爸爸问。

    “高雄?”对于这个突然的问题,我疑惑的看着爸爸。

    “我想,离开台北一段时间对你应该比较好吧。”爸爸微笑的看着我,温和的说着“到我的母校读书,好吗?”

    五专,这是过去的我,想都没想过的升学途径。从小到大,功课一向很好的我,总是被认为会平步青云的考上好高中、好大学。

    只是过了三年荒唐日子的我,还能够顺顺利利的考上一间好高中吗?

    “我想去高雄。”没有多想,我便答应爸爸。

    我想,对我来说,离开台北应该是好的。至少,我还能欺骗自己,小诗并没离开我,我跟她只是分隔两地。

    “你明天就回学校,现在的你不能再犯任何的错误,一定要毕业。”在得到我的答覆后,爸爸凝重的说着“还有,好好的准备南区五专联考。”

    当妈妈得知我跟爸爸私下所作的决定时,十分的反对。

    她依然觉得我应该读高中,接着上大学;即使必须要重考也一样。只是后来,爸爸还是说服了她。

    爸爸虽然在家理是属于柔性的一个角色,不过总是能够说动妈妈,因为他总是理性的看待每一件事。

    我即将前往的那间学校,是一间纪律很严的学校,校规多如牛毛一般。

    爸爸希望我到了那间学校,能够在那严格纪律的管理下,慢慢的找回原本的我。

    重回学校的生活,跟在家中其实并没特别的差异,我依然是将自己封锁于自己的空间里。

    已经接近期末了,各科老师都在进行着复习的工作,我索性也跟着复习。

    下课时间,我会趴在桌上,眼睛看着小诗的座位。

    一方面想着跟小诗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二方面由于背对着走廊,对那些跑来找我的那些小混混们也能视而不见。

    久而久之,他们觉得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出现于我们教室前了。

    只有明君,依然还是天天出现,天天在我们教室前叫着我,天天流着泪离开。

    当时的我,只想逃。

    逃避过去那些跟在身边的兄弟,逃避过去的一切,包括明君在内。

    在学校,我低调的处理着跟明君之间的关系。放学后,我必须跟她斗智,猜测她会在哪一个校门口等我。回家之后;我不接任何的电话。

    直到一天,我跟平常一样,趁着上课的时间溜出教室上厕所。

    走近厕所时,才猛然发现明君坐在厕所旁的楼梯口,盯着我看。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趁上课的时候上厕所的。”看到我后,明君跑向我俏皮的说着。“你怎么没去上课?”对于她的出现,我颇为讶异。

    “为什么要躲着我?”她问,语气有些许的忧伤。

    对于她的问题,我没有直接答覆,只是转身走向厕所,并像过去命令小弟般的对她说:“回去上课。”

    没有得到答案的明君显然不满意,拉住我的手又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

    “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躲我?”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次,话里有些哽咽“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有错,错的都是我,可以了吧。”我转身,故意以讪笑的态度对她说着“我跟你之间只是玩玩而已,可以了吧!”

    对于我的话,明君似乎感到惊讶,迟迟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我们之间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大约过了一分钟后,一个巴掌才划破我们之间的寂静。

    “打你的这一巴掌,是因为我没想到,你连分手的理由都不肯好好的给我一个。”明君边说边往后退,眼睛里有着愤怒的泪水“你对我难道都只会敷衍吗?”

    在她转身跑开后,我微笑的看着她的背影。

    此时的微笑,是放松的微笑。因为,我终于能够了无牵挂的离开台北。

    同时这个微笑,也是为了明君而笑。我想,离开我,对于她应该比待在我身边还好吧!

    日子很快的过去,我跟着爸爸到高雄参加五专联考。

    成绩单也随着时光,悄悄的跑到我家的信箱,我想,主办单位看到这个位于台北的地址,应该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吧,毕竟当时北部鲜少有人会报考南部的学校。

    分发当天,负责主办分发的那间技术学院,或许是没想到当年的五专会有那么多人报名吧,各个流程都显得不够妥善,使得整个时间往后拖延了不少。

    好险,在这样多的人群里,我还是上了自己想读的学校,以及跟爸爸一样的科系。

    当天,我也知道了自己的北联高中分发结果,果然,我落榜了。

    看着手上学校的各项注册事宜及人校须知,一直在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我,终于也要离开家中。

    以前的我就样一只初生的幼鸟,只需要张开嘴巴等着食物送终于我的羽翼长齐了,可以飞翔了,也到了离开鸟巢的时间回到家里,妈妈看到了我手上的牛皮纸袋,竟忍不住的落泪。

    她依然还是希望我能够重考,只是这次不再是拿我的将来当借口。而是因为,她不希望我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受苦。

    将来的日子,会苦吗?

    或许对一个被娇养惯的孩子来说,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会很苦不过如果那些苦能够洗掉我身上的一些罪恶,我会欣然的接我就像是沾满了罪恶的天使,羽翼不再是原来的洁白,而是乌鸦般的漆黑。

    那是一对沾染了罪恶的翅膀。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陪着爸妈,想一想,这段日子我有多久没跟他们一起在餐桌上吃饭了呢?

    这种看似温馨的日子,随着墙壁上的日历一天天的撕去而减少,很快到了我要离开台北的日子。

    一声面因为是外县市的学生,另一方面,也想先认识一下即将生活五年的环境,我打算在新生训练的前一天就住进宿舍。

    离开台北前,我约了番薯见面。

    我只想跟他说声再见,毕竟学校理,他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至于阿泰跟政廷,从小诗离开我们那天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因为那一幕,阿泰的机车撞向小诗的那一幕,我一直都忘不那就像是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总是在我发呆,在我闭上眼睛,在我思考停顿的时候,就会趁机钻进我的脑中。我远离阿泰他们的办法,只有将他们当成害死小诗的凶手,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的忘掉过去那一段讲着义气的日子,那一段有着快乐的日子。

    跟番薯见面那天,我也托他拿一封信给明君。

    我在信中,只淡淡的写着几个字,我唯一能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忘了我吧。”在世界地图中,台湾看来不过是个芝麻般的小点。

    不过台北跟高雄的距离,开车却得花上好一段时间。

    一早便出发的我们,到了高雄也已经过了中午。

    爸爸带着我在学校附近找了间餐馆解决午餐,学校虽然离市区还算近,不过附近竟没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听爸爸说,学校往市区的反方向是鸟松乡,更里面一点有着跟市区完全不同的景致,在路边有的是一片片的荒田。

    甚至听说他在求学期间,还在接近学校的路上看到只猪在路边闲晃。

    这一切的描述,对于我这个都市长大的小孩来说,显得十分新鲜。

    高雄,位于台湾南部的一个港都。

    天空高挂着有别于台北的艳阳,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说人们也会比较热情,是真的吗?

    老是听着爸爸说,高雄人的热情,老家邻居间的和睦台北,或许是因为治安差的缘故,感觉人与人之间有个距离。

    即使是要问个路,路人在你靠近时也总是会闪得远远的。

    台北,感觉也显得忙碌了许多。

    在前往宿舍的路上,在吃饭的时候,感觉高雄街头的行人及街道,步调都比台北还要缓慢许多。

    未来的日子,我能够习惯于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吗?

    就在我还担心着这即将面对的问题时,车子已经抵达宿舍的门前。

    这又是一个令我意外的地方,我们的宿舍位于一条不算小的小巷内,与其说是宿舍,感觉起来倒有几分像是栋公寓。

    听爸爸说,这是新的宿舍,跟他们以前住的宿舍比起来,要好很多。

    爸爸跟我搬着行李,在一楼领了寝室的钥匙后,慢慢走向属于我的那个小空间。

    寝室跟我想像的没有太大的差异,有着四张架空的单人床,床下有衣橱、书桌等个人设备。

    将行李放妥后,才发现床上竟没有床垫,得到地下室购买。此时的我深深体会到这间学校骗钱的功力。

    待一切都整理妥当后,我陪着爸爸一起到楼下。

    离去前,爸爸又塞了一些钱到我的手上,口中说的依然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叮咛。

    当时的我,对于那离去前的叮咛,鼻头竟然感到一股酸意。

    我想,国中才刚毕业的我,也还只能算是个孩子吧!

    一个人搭着电梯,回到寝室,这间比我的房间还小一些的寝室,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宽敞,并带了点寂寞的凉意。

    或许是空调太冷了吧,我心想着,并打开窗户,想让南台湾的阳光窜进寝室内,平衡那股寂寞的风。

    我看向我位于窗边的床位,书桌前的地上摆放着我还没整理的行李。

    除了被子、枕头等日常用具及几件衣服跟几本书以外,我没有带太多的行李。

    如果真的要说多余的行李,应该是现在正躺在书桌上的小提琴吧!

    离去前,我无意识的带了这把琴。

    我想,借着悠扬的琴声,我才能够把我的思念,传递到远方。

    传给位于台北的明君,以及位于天堂的小诗。

    就在我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架于肩上时,寝室的门打了开来,走进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他留着一头像是电棒烫的卷发,又短又卷。有着黝黑的皮肤,身上穿着松垮的t恤跟像是刻意割破的牛仔裤;很像个泰劳。

    重点是,他一进门就带着奇怪的微笑,看了我一眼,接着用着浓厚的家乡国语说:“喔-小提琴文艺青年!”

    因为那句话,我认定了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只见眼前那位奇怪的仁兄,走到寝室中央,接着,目光环顾着摆于房间四个角落的四张床。

    接着脸上又浮现出奇怪的微笑,走向我床位旁边的一号床。

    “喔,我的床在你隔壁唉。”他看了看我放置于地上的行李,又以熟络的语气说着,接着慢慢爬上他的床位。

    “我的床上怎么没有床垫?”他看了看他的床,再瞧瞧我的床后,问了二个我预料之内的问题。

    “那个要到地下室买。”我指着床垫说。

    ‘靠杯,才刚来就要花钱,什么烂学校“只见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出寝室。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想着,南部的人果然热情了许多。有别于我,他一进门就像是碰到熟识的朋友一般,熟络的跟我说着话。

    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我的嘴角竟不自觉的上扬,难道说,南部的阳光真的能融化冰冷的心吗?

    就在我准备整理地上的行李时,寝室的房门又被用力的打开,出现的是刚才那位奇怪的仁兄。

    只见他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我说:“是在地下室的哪里啊?”

    看到他的笑容,我忍不住嗅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带着他到地下室。

    “我叫施易村,我是从屏东来的。”在电梯里,他热情的介绍着自己。

    原来是屏东人啊,难怪有着特别浓厚的热情。

    “我叫庄天擎,台北人。”我也礼貌性的向他自我介绍。

    “喔!怎么台北人跑来考南部的学校啊?”他好奇的问着。

    对于他的问题,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他也没有多问,话题一转,又聊起了他对宿舍的感觉。

    我对他的第二印象,是热情又多话,我想,他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整理好行李后,他拉着我到学校里闲逛。

    “你可以叫我阿村,你咧?怎么称呼?”才刚走出宿舍,他又开口跟我聊着。

    “以前的朋友都叫我阿擎。”我回说。

    那一天下午,我跟他聊了很多,我知道他大我一岁,也知道原来屏东有一条路叫棒球路。

    到了晚上,我们去地下室领了便当,吃了我独自在异乡的第一顿饭。

    我只能说,还真是难吃的一顿饭。

    在我们吃完晚餐,阿村要求我拉小提琴给他听时,寝室的门又被打开。

    走进来的是一对母子,两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过我的目光却被那位男孩手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他的双手分别提着两个透明箱子,其中一个装了一只像是蜥蝎的爬虫,另一个则装了一堆的蟋蟀。

    “抱歉啦,我儿子就是放不下他的那只变色龙。”那位随行的妈妈在放下行李后,不好意思的说着。

    “你们好,我叫杨咏儒,高雄人。”男孩放下两手的透明箱,对着我们自我介绍。

    由于学校规定,一年级的学生都要强制住校,所以出现了一个高雄的室友,我并不意外。

    后来他被阿村起了个外号叫隆乳,至于原因我也忘了,只是隆乳似乎也很欣然的接受这个奇怪的外号。

    在隆乳加入后,阿村看起来又更加的忙碌了,他一下要叫我拉小提琴,一下又要叫隆乳把变色龙放出来看看。

    就在我们纳闷着,为什么第四位室友还没出现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妈妈骂小孩的声音,接着,我们寝室的门又被打开。

    只见进门的是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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