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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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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好说歹说把她劝回了家。当晚蒋晓鲁眼睛就痒痒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妈看她还很惊讶:“眼珠怎么那么红?”

    蒋晓鲁害怕自己跟李潮灿玩儿被她妈知道,不敢说。拖了两天,蒋晓鲁在课堂上忽然哭了,老师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蒋晓鲁小可怜包儿哭的抽抽噎噎,说自己瞎了,看不见东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惊动了父母,经检查才知道是外力伤害造成细菌感染,因为治疗不及时可能以后会落下炎症。

    杜蕙心当时还怀着孕,挺着大肚子问大夫:“以后……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蒋晓鲁脸上贴纱布,快言快语:“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后得多注意保护了。”

    当时李潮灿的妈妈在医院当护士长,听到消息赶来关怀,李潮灿惹的祸再也瞒不住,回家遭到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她妈妈心有余悸:“如果人家晓鲁瞎了,看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办?”

    李潮灿抱着桌子腿儿一脸英勇就义的范儿:“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灿爸爸气的跳脚,头发立起来。

    童年一句戏言,谁也没当真,李潮灿的妈妈那段时间很愧疚,总做一些好吃的亲自上门来哄,蒋晓鲁捧着排骨啃得满脸酱汁,很快就把李潮灿的恶行忘在脑后。不久,蒋晓鲁眼睛好了,拆了药膏,李家少了一大块心病。

    蒋晓鲁这后遗症,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听完,宁小诚思索起来:“潮灿?我怎么没印象了。”

    蒋晓鲁说:“李潮灿,原来儿童医院护士长陈阿姨的儿子。”

    “哦。”想起来了,宁小诚点头:“以前在榆林当水兵那李潮灿,现在回来了?干什么呢?”

    宁小诚说话的时候态度也很平和,但不知怎么,蒋晓鲁就是感觉到他有一股轻视。

    好像压根也没瞧上,也不值当记在心里。

    “现在在南区派出所当警察。”蒋晓鲁很维护李潮灿,刻意没说片警两个字。

    宁小诚听出她话中不高兴态度,微微笑了一下。

    看起来两个人关系还真不错。

    他送她到家门口,站在马路对面,两个人一直拉着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回家吧。”

    蒋晓鲁推开侧面的铁门,回头跟他挥手:“小诚哥再见。”

    红色裙摆在晚风中荡漾,年轻的姑娘有着窈窕的身姿和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在沙沙作响的树叶儿中,蒋晓鲁渐渐走远。

    宁小诚在原地看着,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

    他接起来,脸上愉悦笑容尚未消失,电话那端劈头盖脸就是沈斯亮一通京骂。

    “我他妈是挖了你家祖坟你干这缺德事儿!!”

    这个月第三回。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晴朗天,太阳暖和和地照下来,树叶子三两一堆儿在家属院的小路上列成队形,静等环卫工人来收。秋风一刮,颤巍巍的打着转,好似最后挣扎。

    蒋晓鲁乒乒乓乓从屋里冲出来,嘴里叼着皮筋,一边绑头发一边念念有词。

    “坏了坏了……”

    她妈拿着块抹布正在擦餐桌,闻声眼皮也不抬。

    “叫你起床你装听不见,回回都迟到,我告诉你我们饭可早吃完了,没给你留。饿,上外面找辙去。”

    蒋晓鲁风风火火去门口穿鞋,新买的高跟鞋有点紧,她弯腰吃力提着脚后跟,嘴也不饶人:“也没让您给我留饭,迟到扣钱也扣我的,回头一个月一分钱工资没有,饿死我乐意。”

    蒋晓鲁她妈习以为常,去厨房拧开水龙头,利索拧着抹布:“是,你多有主意,多厉害啊,能把人打到派出所去。”

    又提这茬。

    这事扎在蒋晓鲁她妈心里,像根刺儿,时不时非得拿出来说一说。

    蒋晓鲁前一阵晚上打车,眼神不好误上了辆黑车,途中司机手不太老实,故意绕道,两个人发生口角,蒋晓鲁又是个烈性,闹到派出所,折腾半宿才出来。

    蒋晓鲁拉开手袋,一股脑把手机车钥匙电脑扔进去,毫不害臊,还挺骄傲:“那是,我可厉害了。”

    只见过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跟着心疼的妈,从来没见过自己母亲这号儿的,她在外头挨了欺负,她反倒跟着没脸起来。

    杜蕙心气急,脱口而出:“快滚,别回来。”

    “滚就滚,下次你别给我打电话。”蒋晓鲁拽开门,一撩头发,跟她妈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门砰的一声。

    杜蕙心端着刚从烤箱热好的面包和一杯奶急急追出来:“哎——她真走了?”

    家里帮忙打扫卫生的小阿姨木讷站在客厅,不知所措:“啊,走了。”

    “你倒是拦着她点啊!”杜蕙心看看手里一盘子面包鸡蛋,扔在桌上,开始抱怨:“昨天半夜回来也不知道吃没吃饭,偷着掏冰箱,牛奶也不热热再喝,冰凉冰凉的,大早上起来也没口热乎饭,再灌一肚子冷风,那能舒服?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穿露脚面的鞋,寒从脚起寒从脚起,说多少遍也不听。”

    “你说,你要在外头天天这么让你妈操心,她在家里得愁成什么样?”

    小阿姨低着头,专注擦电话机,也不敢说话。就让杜蕙心自己在那儿絮叨,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回母女俩吵架都这样,一个给另一个气的半死,那个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家里这个,就跟魔怔了似的拉着自己没完没了。等絮叨累了,也就消停了。

    “算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杜蕙心最后叹了口气,微佝偻着端起牛奶倒进水池:“冤家哟……”

    这边,蒋晓鲁风风火火下了楼,正要开车走。

    说起蒋晓鲁的工作,说唬人也很唬人,北京著名金融街内某信托公司一名客户经理,当初也是小业务员招聘进来的,摸爬滚打几年,业绩不错,去年给升了经理头衔,待遇翻倍,专帮人理财。

    说是理财,啥叫理财,专门唬着有钱人来投资呗,钱生钱的买卖,口若悬河说自己手下这几只股票基金多好多好,一面求爷爷告奶奶哄着人放钱,赚个老板心情好的佣金罢了。

    表面光鲜。

    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院里很静,偶尔有几个拿收音机听戏的老头老太太在晒太阳,雄赳赳气昂昂的《智取威虎山》在空旷小院儿里带着回音。

    “这一带常有匪出没

    只盼深山出太阳

    管叫山河换新装哇呀呀呀呀呀……”

    有人从远处跑过来,高声喊她:“晓鲁!晓鲁!”

    蒋晓鲁回头。

    李潮灿穿着海魂衫,灰色运动长裤,满头是汗跃到她身边。

    汗津津的,一身馊味儿。

    蒋晓鲁一皱鼻子:“干嘛呀?快迟到了,急着呢。”

    李潮灿笑嘻嘻地:“别急啊,反正都晚了。我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使唤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还顺势在晓鲁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蒋晓鲁对他轻佻玩笑视而不见,啪一下打开他的手:“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晨练。”

    李潮灿原地高抬腿,呼哧带喘:“昨儿值班,刚回来。”

    李潮灿,蒋晓鲁的邻居,一名有志青年,现任某社区派出所片警。

    说起蒋晓鲁和他的恩怨情仇,得从她六岁刚跟她妈搬进这个家属院说起。

    遥想那是199x年的初夏,李潮灿站在自家阳台上拿着他爸忽悠他的三八大盖正在阳台上瞄准,远远地,只见一行三人在视线内慢慢走近。

    最前头的,李潮灿认识,前头住着的郑伯伯郑和文同志。郑伯伯手里拎着一只皮箱,昂首阔步,喜上眉梢,像是有啥高兴事。

    身后跟着的,是蒋晓鲁和她的妈妈。

    年轻妇人穿着长裙,挺像苏联人搞舞会穿的那一套,蛮隆重。

    她一只手牵着小女孩儿,一只手也提了只跟郑和文手里一样的樟木皮箱。不卑不亢跟在他身后,逢人就客气微笑。

    反观那小姑娘倒很土气,大热的天,穿着枣红色的尼龙裤子,黄凉鞋,头发很厚,乱糟糟的梳着俩羊角辫,一直低着头,两根手指头在衣襟前头扭啊扭,压根看不清脸。

    李潮灿心想,这个妹妹,真是个土鳖。

    目标在视线里渐渐逼近,李潮灿放下那把报纸枪,转而换了武器,橡皮泥弹丸上弓,皮筋拉满,瞄准目标。

    三,二,一。

    发射!!!

    弹丸嗖地一下弹出,李潮灿迅速隐没在自家阳台下。只听得外头一声闷响。

    土里土气的小姑娘捂着额头扑通一声栽进路边花坛里。

    她妈走在前头,闻声转身,花容失色,慌慌张张去拉她。

    李潮灿要笑抽了,偷偷在阳台露出双眼睛,看她妈骂她。

    “怎么路都不会走让你好好看着看着,也不听话!”

    初来乍到这样的地方,本来想给人留好印象,处处谨慎,结果闹出这么没面子的事,蒋晓鲁她妈如此要强的人,觉得脸上很过不去。

    “哎算啦算啦,快看看,摔坏了没有?”走在最前头的郑伯伯拉起小姑娘,蹲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十分关切。

    小姑娘被打懵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摔进去的,慢吞吞放下捂着脑门儿的手,吓了她妈一大跳。

    李潮灿这才看清小丫头的长相!

    嗬,她还蛮白净哩!

    肉嘟嘟的小脸儿肉嘟嘟的鼻子,很灵气,最显眼的,就是脑门儿上鼓起个红包。

    额头的疼,母亲的斥责,让本来就老实胆小的蒋晓鲁揉眼睛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热闹了。

    李潮灿她妈在屋里正做家务,听见外头哭声走到窗边,心里一沉,转身去阳台,只见罪魁祸首猫着腰正观战呢!

    “我就知道是你!!”李妈妈大嗓门,不由分说拎起李潮灿的耳朵往外走:“赶紧去道歉!”

    李潮灿哎呦哎呦地像只兔子被拎着往楼下走,干坏事被发现,很没面子,他挣扎:“不是我干的,我没想打她!”

    “不是你是谁!”

    “我那是……那是……想看看我爸给我弄这副弹弓的有效射程!”

    “别跟我狡辩!”

    说话间,母子俩已经走出楼门,几步来到花坛前,郑和文和杜蕙心正蹲在那里哄孩子。走到跟前,李妈妈喊了郑和文一声。

    “老郑。”

    “哎,淑芳。”郑和文赶紧戴上帽子站起来,有点尴尬:“孩子摔了,让你见笑。”

    李妈妈是个爽快人:“见什么笑,我领着潮灿来给你们道歉的。”

    “潮灿在楼上玩弹弓,不小心打着这姑娘了,打完害怕,猫在阳台上不敢露头,我一听,才知道坏了。”

    李妈妈蹲下来,轻轻摸了摸蒋晓鲁的小胖手,温声道:“乖囡,哥哥给打疼了吧?来,让阿姨看看。”

    蒋晓鲁啜泣着被李妈妈拉到怀里,黑漆漆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可怜见的。

    “快别哭了,阿姨给你吹吹,让哥哥给你道个歉。”李妈妈哄着蒋晓鲁,回头威严看了李潮灿一眼:“赶紧啊!”

    被几个大人包围,李潮灿不敢再横,低眉耷眼地背手跟蒋晓鲁道歉。

    “对不起。”

    不情不愿。

    蒋晓鲁嗫嚅着瞅了瞅李潮灿,有点憋屈。

    李妈妈爽朗笑:“乖囡,跟哥哥握个手,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不怕啊。他再敢打你,阿姨收拾他。”

    蒋晓鲁仰头看了看妈妈,得到妈妈认可,忸忸怩怩伸出手。

    她不乐意!李潮灿还不乐意呢!土妞一个。跟她握手,拉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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