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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便收拾了碗筷准备回房,现在苏轻言醒了,她也可以放心回房睡觉。

    绕过屏风,许酒便见着苏轻言正坐在书桌边正执着笔似在画着什么东西,书桌上有一盏烛灯,橘色的灯光将他清俊的眉眼照得温柔了许多。

    她走出来时,苏轻言刚好搁笔。

    一枚晶莹剔透尾端雕刻着四叶草花纹的碧色玉簪跃然于纸上,这玉簪许酒瞧着很是眼熟,许酒又走得近了些,想看清楚一点。

    见着许酒出来,苏轻言温声道:“吃完了?”

    “嗯,”许酒应了一声,看着他手里的画皱眉开口道,“我好像见过这枚玉簪,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

    苏轻言将画卷收了起来,淡笑道:“不过是我无聊时画的,你该是不可能见过才对?”

    面上风轻云淡,心底却开始没把握,他自然知道她见过这枚玉簪,他怎么会忘了他魂无所依那段时间许酒的异常?她因为见到这簪子去找沈容,最后从沈容府里出来时便失了神志。可想而知,这簪子带给她的,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若真如此,他倒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来才好。

    听得苏轻言如此说,许酒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便再没有执着于簪子,而是望着苏轻言,道::“既然你无事了,我便不在这儿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

    一室安静……

    苏轻言很想说:“不打扰,你想呆多久便可以呆多久……”

    可这样对于许酒来说总归是不好的,他怕吓到许酒,顿了良久,他才道:“我送你回房。”

    徐安给许酒安排的房子离苏轻言还是有一点距离,许酒便也没有拒绝。

    二人一路无言,苏轻言把许酒送回房后才自己转回房去。

    许酒回房之后见着离天亮还早,而她还有些困乏,便又躺在床上小睡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了那枚玉簪的缘故,许酒堪堪躺在床上便又开始做梦,这一次梦境比以往要清晰许多,梦中是何时何景她都能清楚的知道,而且梦中人的脸,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梦里正是皇上的寿辰,德庆帝素来喜大操大办,寿辰自然少不得宴请文武百官和其家眷。

    金禾殿中,景阳长公主正和一干诰命夫人喝茶赏花,许酒正坐在景阳长公主旁边百无聊赖地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她对那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对那一干诰命夫人话里藏针的聊天内容更是不感兴趣,只时不时往向金禾殿大门处。

    她在等苏迎来,若不是知道苏迎今日也会来,她是情愿去听书也不愿意来这里活受罪。

    终于,到得巳时的时候,金禾殿门口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有公公扯着嗓音喊道:“苏相到。”

    听得这个声音,许酒眼睛都亮了几分。

    一袭一袭紫袍眉目清朗的苏相跨步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袭红色裘衣同样眉目清俊的苏迎。

    “嘭”许酒当即丢下茶杯,不顾众家小姐夫人诧异的目光,便朝着苏迎飞扑过去。

    苏迎见她这番架势,眉目皱了皱,却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她扑倒他身上,稳住身型。

    见苏迎没有推开自己,许酒心底暗暗高兴,在他胸前扬起头道:“你终于来了,我可无聊死了。”

    苏迎淡声问道:“抱够了?”

    许酒摇头:“不够。”

    抱一辈子都不够。

    苏迎却是皱了皱眉,道:“放开。”

    许酒很想说:“不放!”

    可抬眼看着苏迎皱起的眉目,又担心惹得他不高兴了,只得不情不愿放开他,不满道:“不过就是抱抱而已,又不会少两块肉。”

    苏相看着二人,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自行去了上座。

    许酒看着苏相离开的背影,心道:“看来前些日子送的东西还是挺管用,至少苏相现在不反对我接近苏迎了。”

    许酒心里正美着,却听到一道不识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苏大哥,你有空吗?”

    她嗓音很是温柔,听得许酒顿时防心大起,忙将苏迎拦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不远处绯衣曳地巧笑嫣然的柳笑云,道:“你找苏迎有什么事?”

    柳笑云提着裙摆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朝着许酒行了个礼,道:“见过清河郡主!郡主别多想,我只是有事情想请教苏大哥,没别的意思。”

    说罢,又朝着苏迎道:“苏大哥,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许酒气呼呼道:“不可以!”

    柳笑云一脸为难地看着苏迎,道:“苏大哥,你看?”

    苏迎却是拉了拉许酒,道:“听话,别胡闹了,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许酒委屈地看着苏迎,苏迎却未再多看她一眼,同柳笑云并肩而去,二人都是一袭红衣,看着般配至极,许酒觉得鼻尖有些酸酸的,她负气的拿手背揉了揉鼻尖,喃喃道:“我才没胡闹呢!”

    正委屈着,便听到沈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柳姑娘找阿迎有什么事?”

    她闷闷道:“不知道。”

    沈容看着她,笑得有些无奈,递给许酒一个锦盒,道:“送你的小礼物。”

    许酒悻悻然道:“什么东西?”

    沈容笑道:“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许酒接过锦盒打了开,却见里面躺着一只小巧的簪子,簪子通体碧绿,顶端雕刻着的四叶草栩栩如生。

    她拿起簪子,逆着太阳光照了照,晶莹剔透,光彩熠熠,倒是好货。

    “我又不喜欢戴这些,带着它又不能让苏迎喜欢我。”她将簪子放进锦盒,便要还给沈容。

    沈容没有接过去,而是柔声道:“这个送你是让你送苏相的。”

    许酒诧异抬眼:“送给苏相?”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苏相戴这玉簪时的模样。

    沈容点了点头,道:“我在姨母的手札上看到过这枚玉簪的图案,据说是当初姨母送给苏相的第一份礼物,苏相很是看得重,只是后来姨母不知为何把这件礼物收了回去,你把这个送给苏相,他肯定喜欢。”

    许酒又打开锦盒,看着玉簪半晌,半信半疑道:“真的?”

    沈容笑道:“他会喜欢的,你信我。”

    许酒想起上次她将沈容给她的香料送给苏相后,苏相确然是对她放松了许多,便也信了沈容的话,将玉簪收了下来,道:“以后我若能追到苏迎,定送你一份大礼!”

    沈容闻言,莞尔一笑,道:“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啊。”

    “君子一言,你只管记住便好。”许酒摇了摇手中的锦盒,道,“我先去找苏相。”

    沈容却是拉住她,道:“今日父皇寿宴,苏相又不会跑,你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待得人都散了你再送他也不迟。”

    这一等,便是等到晚间。

    晚时,席间觥筹交错,台上礼乐低糜,几个身着彩衣的舞姬正在献舞。

    许酒却是无心去看台上的表演,而是目光穿过人群,直达苏迎身上,他同沈容坐在一起,沈容似乎正同他说着什么,他偶尔点头回应,面容清雅又俊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许酒眼中便再看不见其他。

    忽然,台上的乐声变化,许酒看到苏迎抬眼,在见到台上的人时,唇角竟漾出了笑意,也不知他跟沈容说了什么,沈容也抬眼往台上望去,许酒亦跟着看向舞台。

    当晚的柳笑云一袭绯衣,一舞惊艳四座。

    连着苏迎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素来清冷的眼底满是惊艳。

    这一晚,许酒只觉得心底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绯衣曳地,步态娉婷,苏迎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再垂首看自己,似乎总是一身男装,甚至不会描红点唇,也着实跟柳笑云差得太远。

    做梦时的画面变化得总是毫无道理,前一刻还是杯觥交错,而下一瞬间,已是乌云满天,连地点也从皇宫转换到了种了紫竹的连云山。

    天上乌云密布,山上的紫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地上也掉了一地的竹叶。

    她脚上似乎踩了什么东西,移开脚,却见一枚碧色玉簪躺在地上,玉簪的成色极好,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簪子尾端雕刻着的四叶草栩栩如生,正是沈容让她送给苏相的那枚。

    她将玉簪放在鼻尖闻了闻,上面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断肠草香味。

    她忽然记起前几日,苏迎同她提到了她母亲的死因。

    他说:“母亲是死于相思断肠,她自己调的奇香。”

    那是许酒头一次知道熏香也能杀人于无形。

    苏迎说,相思断肠是不同的两味香料,相思安神,断肠无味。

    相思单独使用能安眠,而断肠单独使用并无甚意义,可若是两种香料混在一起,便会使得断肠草的香味慢慢散发出来,从而产生剧毒。

    若是长期轻分量的使用会使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若是重分量使用,一晚上便可使人暴毙。

    她送给苏相的簪子上沾了断肠,而苏相是神志不清时刺杀皇后被乱箭射死。

    想到这儿,许酒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她踉踉跄跄拿着簪子跑下山去找沈容,此时的她依旧不愿意相信素来温和的沈容会做出这种事情,不愿意相信沈容先前给她的香料便是相思,不愿意相信沈容会让她亲手害得苏家灭门,他明知道她爱苏迎啊。

    可当她找到沈容府邸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已经出门远游。

    她被一黑衣冷面的女子带到一间书房。

    那女子给了她一本手札,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相思和断肠两味香料的配方和功用。

    电闪雷鸣间,那黑衣女子极其冷漠地告诉她:“那香料就是相思。”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沈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害苏相?他和苏迎不是好友吗?”

    那黑衣女子突然笑了,笑得极其轻蔑,道:“郡主怕是搞错了,相思是你亲手给苏相的,沾了断肠的玉簪也是你亲手给苏相的,害得苏家灭门的人是你,而不是少主。”

    许酒闻言,神情呆滞地看着手里的玉簪,是她害了苏相,也是他害死了苏迎……

    如果她不听信沈容的话,苏相不会死,苏迎也不会尸首分离……

    罪魁祸首是她……

    不!她那么喜欢苏迎,喜欢他胜过自己的命,怎么会舍得害死他?

    豆大的泪水从许酒眼底滑落,她接受不了自己亲手害了沈容一家的事实,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抱头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许酒从梦中惊坐起来,脸色煞白,她和苏迎之间的那些过往,就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中。

    她初遇他时,他从狼群中救了她。

    他背她去找地方歇息,他整夜整夜替她换帕子替她降温。

    她在他母亲忌日的时候躲在暗处偷偷陪着他,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墓碑上的薄尘。

    他一笔一笔教她画画,叫她上色。

    她跟着他去灵州救人。

    他替她包扎伤口。

    他说要她同他一起去灵州。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头被人砍下来。

    他问她:“何苦?”

    他对她说“若有来生,不离不弃……”

    她从城门上抢走他的尸首,亲手将他埋葬。

    她疯疯癫癫四处寻同他相似的背影……

    母亲整日看着疯癫痴傻的她垂泪。

    是她在沈容的诱导下一步步害得苏相发疯,害得苏家灭门。

    许酒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墙角,不愿相信这一事实。

    “不是我……”

    “不是我害死苏相的……”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啊~~~”

    是她亲手害死了苏相一家,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这样的打击让她怎么承受得住?

    正是她这一声惊叫,竟惊醒了躲在房梁上睡觉的人,那人从房梁上掉下来,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姑娘,弯下身,关心道:“姑娘?你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同苏迎别无二致。

    许酒红着茫然抬头,入眼便是一身的红,再往上看,竟是一张同苏迎一模一样的脸,眉目清朗,风光霁月。

    她想也没想便扑进那人怀中,抽泣:“对不起,对不起苏迎,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两味香料有毒。”

    那人就那样挺直着背,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疑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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