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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倾城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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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将你锁死吗?”

    少羽道:“不是我说,凡间也没有这样的,哪怕是某种交易,也没有他这般薄情寡义的做法是吧?”

    如果不是多年涵养,恐怕少羽已经骂出了“睡完就走也不怕出门撞死”。他忍了一会儿,才道:“你这样拖下去,他也回不来。”

    少羽有点残酷道:“明朔,你想留在这里陪着他玩,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我想急着叫醒他的东岳大帝可等不了,他恐怕是要派别的人来了。你要见着暮朗再去喜欢一个,然后再被别人伤透心吗?”

    明朔玩着链子的手微微顿住,她轻声道:“我没有玩,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见不得他难过。

    明朔隐隐觉得这样的心情自己似乎很多年前便体验过,见不得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总觉得他就该是神采飞扬的,就该是傲慢的,就该是惹得众人嫉恨,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张狂模样。

    明朔见不得暮朗心碎。

    明朔停下了晃着链子的手,对少羽道:“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试一试。”

    少羽知道明朔单纯,更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少与人接触。暮朗对于她单纯的人生而言,实在算得上浓墨一笔,要她将这一笔割裂,虽伤的不是她,但握刀者也难免被误伤。

    少羽只得道:“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陈寒。”

    陈寒是近年新飞升的神仙,由于师门是昆嵛山传下的,故而归属昆嵛山,也算是明朔极喜欢也愿意同明朔亲近的同僚了。少羽知道明朔费尽经历通过考试去往人间,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见陈寒。

    果然听到这句话,明朔又打起了精神,警惕道:“可不许说谎!”

    一直觉得陈寒会教坏明朔而刻意要求她们保持距离的少羽,忽然便觉得自己此举像是举起石头砸向自己的脚。但事已至此,瞧着明朔重新恢复了元气的声音,他也只能答应:“不反悔。”

    第五日,暮朗回来了。

    他面色煞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虽然他换了件玄衣,但明朔依然在空气中嗅到了血的味道。

    明朔讶然:“你受伤了。”

    暮朗没有说话,只是半跪在了明朔面前,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明朔低下头,见是枚玉牌,是洱海的玉牌。

    暮朗道:“我去了趟洱海,你放心,蓬莱阁与洱海之争已停了。清月让我讲这个带给你,说是带给你,你便能放心了。”

    这块玉牌,是代表着明朔洱海弟子身份的玉牌。当初她被洱海驱逐,这块牌子便也被收了回去。明朔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取回这块玉牌。她忍不住捧着又看了看,发现玉牌与以前有些不同。

    玉牌底下原本刻着的洱海掌门的道号,如今换成了清月。

    明朔有些惊讶,看向暮朗。

    暮朗道:“此事之后,清月继承了掌门位。他说,先前一事,是他软弱,虽无颜再见,但洱海终归是你的家。”

    说着暮朗的眼帘垂下,语气也颇为不善:“所以你看完了,我能摔了它吗?”

    明朔将玉牌抓紧,严肃道:“不行。”

    暮朗瞧见这样的明朔,忍不住微微笑了。

    暮朗见着他笼中的鸟,心中那点漂浮不下的惶恐似乎稍稍落下。

    他似乎,真的能得到这只生于天际的鸟。

    他单膝跪在笼子前,伸手轻轻碰着明朔的面容,轻声道:“从今以后,我会达成你所有的愿望。任何愿望,不惜代价。”

    ……只求你不要飞走。

    明朔不明白暮朗为什么会这么说,便权当是他先前莫名其妙关自己的道歉,便笑嘻嘻的应了,说:“好呀。”

    暮朗便笑了。

    少羽道:“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明朔正忙着整理笼子里自己喜欢的东西,暮朗向她道了歉,给了她笼子的钥匙,正要接她回家去。明朔瞧着笼子有些东西她喜欢,便想一起带走。如今忽然听见了少羽这句话,动作微顿,然后道:“走一步……看一步?”

    听见这句话,少羽就很想亲自过来揍她。

    然而少羽还没来,先有人来了。

    明朔听见了声音,低头向下看去。她看见了血淋淋的人。

    这个人似乎是从矿脉一路寻来的,双脚上的皮肉都已经溃烂,亏得她这样走在矿脉溪水中,也不觉得疼痛。她衣衫褴褛,满面血污,瞧见了笼上立着的明朔,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睛,毫不遮掩狂热的盯着她。

    明朔被她看的发毛,正欲退两步,便听见了一阵“嘻嘻嘻”的笑声,笼子下的血人盯着她,笑得极其诡异。好半晌她笑够了,方才道了一句:“云暮朗果然将你藏起来了呀。可惜他千般躲、万般藏,却没有想到我会不御剑,用脚跟着他吧。”

    “三年他才学了多少皮毛,蓬莱阁的秘术,他不过只懂了个皮毛!”

    明朔听见了蓬莱阁,不免向下看去,血人见她看来,连忙避开头去,瞧见脚下溪流,便急忙用溪流洗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血污。她洗净了血污,重新抬起了头,明朔便认出了她。

    明朔哑然道:“灵思?”

    灵思痴痴的瞧着她,叹道:“笼中鸟,暮朗那家伙,倒是把我想做的,先做全了。”

    她瞧得仔细,瞧见了连着鸟笼的玉阶,便要爬上来。

    可她才迈了一步,便一口污血吐出。她一时间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搭上了自己的脉门。在摸了片刻后,灵思的表情一阵扭曲,她愤怒的大叫:“云暮朗,云暮朗!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明朔站在那儿,一时间弄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少羽的通讯未曾挂断,听见了这些声音皱着眉问:“谁来了,啧,先不管谁来。明朔,你想好怎么伤暮朗了吗?”

    灵思听见了声音看了过来,明朔连忙掐断了通讯。

    灵思瞧着明朔,脸上原本狰狞的情绪忽然在一瞬间变得温和。

    她似乎在这一刻又成为了明朔初见时,蓬莱阁矜傲的长老之女。她轻声的,对明朔诱哄道:“你恨云暮朗对吗?他这样关着你。”

    明朔迟疑了片刻,没有回答。

    灵思见状,便以为她是默认,声音越发轻柔:“云暮朗是个怪物,你无论再如何努力,也是伤不了他的。你想杀他,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明朔迟疑片刻,开口道:“我不想杀他。”

    灵思的笑容扭曲了一瞬,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对明朔道:“当然不会杀他,只是伤伤他的心,只是一个小教训。只需要一句话。”

    明朔正头疼着怎么和少羽交代,如果只是一句话便能让暮朗伤心,让她能够完成任务,也是好的。

    于是明朔问:“……什么话?”

    灵思笑了,她笑得美极了。

    灵思瞧着明朔,只觉得怕是天下都再也没有这么美的东西了,笼中鸟,笼中鸟。这只鸟既然不能在她的笼中,那么这天下,便谁也别想得到这只鸟!!

    她柔声道:“还有些事,我也要告诉你。”

    暮朗回来接明朔的时候,见到了玉阶上灵思的尸体。

    他顿了一瞬,紧接着一挥袖,直接燃尽了灵思满身血污的身体。他上前两步,问明朔:“吓到了吗?”

    明朔怀里抱着她喜欢的玩意,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问:“她怎么了?”

    暮朗道:“她在无名岛其实也中了幻术,吸入了毒气,一直未曾发觉。到了后期,无名岛主的幻相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彻底根治,诱使她发了疯。云煜是她癫狂而杀,她后期一心挑起洱海与蓬莱阁的争斗,也是因此。”

    明朔问:“她好像是中毒死得。”

    暮朗道:“我断了她的灵根。这里满是灵气,没有灵根她来这里不亚于进入剧毒沼泽。我本以为她没了灵根,会回蓬莱阁去,不再缠着你。没想到——”

    暮朗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便不再提及,他打开了笼子,又替明朔解开了链子,而后向她伸出手,对明朔道:“我们回家吧。”

    明朔没有将手递给他。

    暮朗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向明朔:“雀?”

    明朔抬起了头,神色冷静。她对暮朗道:“灵思告诉我,洱海和蓬莱阁的争斗不是她挑起的,是你。你很早便知道云煜死了,为了让她查不到云州,你取了我的头发,做了傀儡,藏进了苍山。她以为我在苍山,才挑起了争斗。她说,你都知道的。”

    暮朗:“……”

    暮朗道:“你怪我吗?”

    明朔本想说,她不怪啊,人类的趋利性惯来如此,蓬莱阁与洱海的争斗暮朗固然脱不开关系,但暮朗最后也去制止了双方,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明朔便觉得没什么,不过灵思似乎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明朔肯定会生气。

    明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想,但明朔觉得,这件事或许很适合用来做她下一句话的铺垫。

    于是她先提了这件事。

    明朔瞧着暮朗,觉得有些不忍。她真的不愿暮朗伤心,可他此刻伤心,总好过永睡不起,也总好过旁人再来伤他的心。灵思向她保证过,这句话的尺度把握的很好,只会惹得他伤心。但伤心一会儿也就好了,总好过东岳再寻个人来,寻着字面意思剖开他的胸口将刀□□他的心脏里。

    少羽说,如果明朔做不了,东岳大概会派幽冥的鬼差来,鬼差无情,她们下手肯定要比明朔来得狠,来得利落。

    于是明朔道:“暮朗,你说过你会达成我所有的愿望。”

    暮朗抬起头。

    明朔极为艰难地道:“我不想见到你了。”

    暮朗的脸色瞬间便变了。明朔瞧见他这模样,差点就要放弃。可她想了想少羽的话,又生生忍住。她想,暮朗难受完了,会怎么做呢?是像少羽猜得那样遮住她的眼睛,还是像灵思说的那样,会十分难过,然后放她自由?

    暮朗没有说话。

    或者说他说不出话。

    他瞧着明朔,嗫嚅了半天,好半晌才道:“你让我想一想。”

    “让我想一想。”

    暮朗离开了,他这次没有关上笼子。明朔也没有走。

    她将怀里的东西放下,其实别的她都可以不要,只有暮朗搁在里面那只有些破旧的鸟窝,她喜欢很,觉得拿来盛放灵石真的再好不过了,想要带走。

    明朔垂下眼,忽得对少羽道:“少羽,我有点儿难过。”

    少羽安慰她:“很快就会过去了。”

    的确很快就会过去了。

    第二日,暮朗来见她。

    他仍穿着昨日来见她时穿着的玄袍,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苍白的似乎能化进阳光里。

    明朔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她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问:“你的头发怎么了?”

    暮朗的头发没有束起,披散在身后。满洞奇珍的光彩映在他如雪的发丝上,轻柔的像是一场梦。

    暮朗面容一如既往,他原本漆黑的的长发,却在一夕之间成雪。

    暮朗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对明朔道:“你说的对,我答应过你,要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我把门打开了,你去吧,你只需走出去,便瞧不见我了。”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反让明朔生出了惶恐。

    明朔忽然间便不想走了,可是少羽提醒着她,胸前的玉佩烫得发痛。

    明朔迟疑着,走出了笼子。暮朗瞧见了她拿着的东西,忽然道:“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明朔见他说的是自己手中的松木鸟窝,顿了一瞬,胡乱点了点头,将它给了暮朗。暮朗接过明朔手里的鸟窝,指尖与她相碰。明朔只觉得自己碰到的是一块冰。

    暮朗道:“走吧,外面正是晴日,秋高气爽,是你会喜欢的天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洞外竟响起了唧唧喳喳的鸟叫声。

    明朔踏上了玉阶,她迟疑着,向前走去。

    暮朗瞧着明朔的背影,梦里那只朱色的凤凰便渐渐与明朔的身影重叠。

    他在蓬莱阁的藏书楼中读过典籍。神鸟朱雀,是为陵光神君,生于星辰,归于天际。

    暮朗想,他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得到这只鸟。

    每当他以为自己得到了,都不过是自以为。

    他能做的,大概只有和梦里的“罗浮”一样,瞧着她渐行渐远。

    暮朗的手握上了自己腰侧的朱红短剑。

    明朔向下走去,她觉得这玉阶每跨一步,都如同越过刀山火海。太难了。

    她停下了脚步。

    少羽见状,甚至顾不得会被暮朗发现,大喝道:“明朔!”

    明朔回了头,她想走回去——

    鲜红的血顺着玉阶蔓延了下来,最终停在了明朔脚前的三寸处,半点也未曾染脏她的衣裙。

    明朔怔住了。

    暮朗依靠在金色的笼子上,长长的眼羽合上,容色俊美安详。他的手里握着那把朱红色的短剑,而此刻那柄剑正深深的、深深的□□他的胸膛里。

    血浸湿了他黑色的袍子,染红了金色的绣纹。他腰间的金丝香囊忽然断裂,金色的镂空金属球顺着玉阶一路跌落,叮叮当当,溅起满阶的血液。

    一滴血,溅上了明朔的脸。

    有佳人,一顾倾城,二顾倾国,三顾倾心。

    ——我害怕你飞远,害怕你终究会离我而去。

    ——我害怕自己终究无法得到你。

    ——既然终究会失去,不如停留在仍拥有你的时候。

    你不会再见到我,但我的一生,从遇见你后,便不能无法见到你。

    “……暮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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